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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无法表达这部电影的伟大

发布时间:2024-05-09 爽报 YesDaily.COM 206

不着一字,尽得风流。

司空表圣的这句话,是对[24帧]最好的概括——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的遗作,没有叙事,没有对白,没有演员,用24个固定镜头讲遍了万物。

含蓄蕴藉,这很东方。

从史诗到戏剧再到小说,叙事文学在西方始终处于最崇高的位置。电影是西方文明的产物,自然是强调叙事的。尽管现代或后现代文学在弱化情节,电影也在脱离表达范式,但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叙事的范畴。

东方截然不同。中国古代文学以《诗经》为开端,正统的是诗歌,深知言不尽意,注重的是兴象,是意境,叙事从来都是最末的。

传统文化上我们与西方大相径庭,电影上我们是亦步亦趋。

[24帧]的伟大之处就在于,它脱离了叙事传统,在114分钟里,用完全属于东方的表达,作了组诗。

[24帧]IMDb7.0,豆瓣8.3,资源已出

“24帧(24 frames)”是双关语,既是早期胶片电影每秒放映的画面数量,也是指24个“景框(frames)”。两种解释都说得通。

阿巴斯用具体的电影语言,重塑著抽象的电影概念。他说:“我时常注意到有些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却看不到的东西,除非它在景框里。”

电影中帧(frame)和景框的概念,来源于画框

影片中的24幅画面脱胎于画作、老照片或摄影作品,在24个固定镜头中,景框里的世界动静结合,虚实相间,无声地言说着宇宙中最拙朴的道理。

开篇是彼得·伯鲁盖尔的画作《冬猎》。这副1565年的油画,在我们的凝视下缓缓吐出炊烟,落下雪花,远处有牛哞,头上有飞鸟,身后有犬吠。

相隔四百多年,阿巴斯和伯鲁盖尔一起描绘出了“人类诗意的栖居”

景框中除了人是静止的,剩下万物都是灵动的。伊朗人相信万物有灵,与古代中国相通,崇尚的是自然,而非西方的理性(后来发展为神性)。

一幅《冬猎》统领了全篇。剩下的23幅画面中,或深林,或海滩,或雪原,或人家,无外乎是鸟儿打架,海鸥盘旋,小鹿吃草,灰狼食肉。

它们偏离的不仅是西方中心主义,还有人类中心主义。

若非静谧中的一声枪响、海岸上的栅栏、乌鸦落脚的窗户、和羊群边上的牧羊犬,人就是缺席的。

这种对于自然的呈现,古朴如《诗经》中的“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”,蕴藉如黄庭坚所说的“平淡而见山高水深”。寓意又像玄言诗。

如果[24帧]不讲究对称构图,再多些留白,几乎和山水画一脉相承。

即使与诗歌同源,有着和画作、摄影相通的表达,阿巴斯的这部作品仍然是电影。虽看上去无叙事痕迹,实际还是有“电影感”的东西存在的。

比如鹿群在树林里穿梭,这不算什么,但有一头忽然驻足回望;

比如海鸥在低空盘旋,这不算什么,但“砰”一声,有只被子弹打了下来;

比如鸟儿在雪里搭窝,这也不算什么,但周围一直潜伏着一只猫。

自然而然,仿佛是“零度写作”,创作者不在场。其实阿巴斯一直都在,他不露声色地在平淡中来一处点睛之笔。

就像皎然所说的“观其气貌,有似等闲,不思而得”,要“先积精思”。这种看似浑然天成的画面,用了数位影像工具、3D动画、摆拍,及三年的时间。

阿巴斯的创造力,足以使技术层面的东西都为他的创作而服务,跟庖丁用他的刀一样,出神入化。

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,1940年出生于德黑兰。

他大器晚成——高考落榜过,上过补习班,在交警部门工作过。1960年开始,拍摄了150多部广告片,直到1969年才拍了第一部电影短片[面包与小巷],1977年才拍摄了第一部长片[报告]

[面包与小巷]IMDb7.2,[报告]IMDb7.1

1987年的一部[何处是我朋友的家],让这位亚洲导演进入了西方视野,并获得了第42届戛纳电影节艺术电影奖;

1995年洛迦诺电影节举办阿巴斯电影回顾展,放映了他的所有作品,组委会总结:“这位天才伊朗导演创造的影像,标志着当代电影每年都在登上一个新的台阶。”

[何处是我朋友的家]IMDb8.1,豆瓣8.6

他被欧洲电影界认为是“90年代世界影坛出现的最重要的电影导演”,被日本大师黑泽明称赞“很难用词语形容基亚罗斯塔米的电影,只须观看就能理解它们是多么了不起”。

他继承意大利新现实主义,关注和表现的都是日常生活,改变了西方对于伊朗的妖魔化“欣赏”,将东方从“他者”的处境拉向平等对话;

他模糊了纪录片与剧情片的边界,用段落镜头与大全景,革新了电影“艺术真实”的精度。

[橄榄树下的情人]IMDb7.8,豆瓣8.3,最后的长镜头是经典

[24帧]中,艺术真实与现实真实近乎融为一体,而这现实又脱离了人类社会,上升到了万物的维度。这是东方文化特有的,对自然诗意的凝视。

无法否认,在全球范围内西方掌握著比东方更多的话语权,东方扮演的是被欣赏的“他者”形象。

面对文化霸权,唯有两个出路,要么全盘西化,要么文化输出。作为导演,阿巴斯用电影作品扭转着东方主义的主流偏见。

亚洲导演中,阿巴斯是,黑泽明是,侯孝贤也是。

阿巴斯很欣赏侯孝贤。在第46届戛纳电影节,入围主竞赛单元的除了陈凯歌的[霸王别姬],还有侯孝贤的[戏梦人生]。那年阿巴斯是评委,他在评委会上说过:“我只在乎[戏梦人生],其它片子什么奖都不在乎,但[戏梦人生]必须有一个奖。”

最终[霸王别姬]与[钢琴师]并列金棕榈大奖,[戏梦人生]拿到了评审团奖。

[戏梦人生]IMDb7.4,豆瓣8.3,侯孝贤在新现实主义上与阿巴斯相通

后来侯孝贤拍的[刺客聂隐娘],改编自唐传奇,风骨凌冽,从镜头语言到叙事都是极为东方的。可惜这种美学价值高于娱乐价值的影片不是所有人都喜欢。

[刺客聂隐娘]IMDb6.3,豆瓣7.2 我国有叙事文学,但与诗歌相比不算发达

在现在的处境中,没有文化自觉很危险。我们的娱乐方式已经被西方同化,若审美再脱离了东方文化根基,那是很可怕的事情。

怕的不是娱乐,是严肃不起来。

如今兴象玲珑、气韵生动,这样美的词句,只能用来形容伊朗的影片了。

不过[24帧]确实担得起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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