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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威涛和她的越剧小镇:只有变才是人生唯一不变的事

发布时间:2024-05-02 爽报 YesDaily.COM 230

上周周末,在杭州看了一场名为“越剧小镇剡溪古韵朗诵会”的演出,这个演出给我的感觉,是它让一个时代扑面而来。

参加演出的都是谁呢?茅威涛、濮存昕、陈铎、童自荣、张凯丽、李法曾、赵敏芬、王卫国、徐涛、宋迎秋。

▲参加演出的偶像们在演出结束时合影,我没能挤到正中间,就从侧面拍了一张。

对年轻人来说,他们的名字很陌生,对我来说,这却是一个时代。

在电视上看到陈铎,是1983年的事,那一年,他和虹云一起,担任《话说长江》的解说,那种娓娓道来,涓涓细流式的说话方式,在被那个年代的严肃声音和话语方式震慑过的我们看来,简直像一股春风。那时的他,在镜头前,已经是一头花白的头发,看不出是什么年纪。几十年后,他依然是一头白发,让我产生时间从没流失的错觉。

而童自荣,似乎就更熟悉了。我几乎看过他在八十年代配音的每一部电影,从《佐罗》《水晶鞋与玫瑰花》《砂器》《莆田进行曲》《虎头脱险》《苔丝》《铁面人》《茜茜公主》《黑郁金香》《神秘的黄玫瑰》《英俊少年》。后来的文学时代,还听过他朗诵的诗歌专辑。对我来说,他几乎是那种“不可能的偶像”,我简直无法想像,他就在这个粗陋的时代,和我们一同存在。多年以后,有人偶然说我的声音像他,我先是说一句“不可能吧”,随后就马上接下:“是吗?哪部分像”。

▲童自荣先生配音的电影,足以组成一个“童自荣宇宙”。

还有李法曾。他在1985年的电视剧《诸葛亮》里演了诸葛亮,之后很多年,想起诸葛亮,联想起的就是他的形象,直到王洛勇版的诸葛亮占领了这个形象。

凯丽对我,几乎是1990年代的开场人物。她演的《渴望》,就在1990年开播。至今我也还记得片头,迎春花,滴著水的水龙头,然后是李娜的歌声。那个时候,一部剧能否请到李娜、毛阿敏、那英和刘欢唱片头片尾曲,是衡量这部剧水准的重要标志。但《渴望》却成了李娜和毛阿敏歌唱生涯的里程碑。

凯丽就在那部全国人民都在观看的剧里,扮演一个过度善良的女人刘慧芳,从此,这个形象就和她牢牢捆绑,此后多年,她要不停地告诉别人,她豁达、正直、风风火火,有锋芒,和刘慧芳根本不一样。

▲ 凯丽在朗诵中。第二天,我和她乘坐了同一辆电梯,一路上,她都在接受别人热情的招呼,也热情地和别人打招呼。

知道濮存昕,是在1990年代了,最早是在1991年的一张《人民日报》上。那一年,他演出了话剧《李白》,导演就是他父亲苏民,《人民日报》报道了这次重要的演出,刊出一张濮存昕的剧照,照片不大,黑白两色,但却足以窥见他的丰神俊朗,而且,他的俊朗还不是很浓密很甜那种,而是疏疏朗朗,不以为意的那种。

那一年,他37岁。没过几年,他就凭借若干电视剧大红大紫。整个九十年代,他是办公室女性的每日话题,一代人的男性偶像,那种风范,此后再也没人能有。

▲濮存昕在朗诵中。多年前,《李白》让他在专业领域一举成名,他来朗诵李白的诗,非常恰当。

1984年,在《大众电影》上,看到了茅威涛主演的《五女拜寿》。那时候,刚刚改革开放,电影里的演员,虽然美丽,却过分质朴,化妆、服装和道具灯光,也都往往粗糙,要想看到美丽精致的脸,要到香港电影里去找。

《五女拜寿》却似乎没有被时代限制,剧照里那些美丽俊俏的男男女女人,让我看得目不转睛。很快,这部电影就进了电影院,当时的我,虽然看不懂剧情,那一种花团锦簇、富贵团圆,却是看得懂的。

▲茅威涛用嵊州方言唱诵。

又过了几年,长大了一点,开始读言情小说,有一天,同学把他表哥的书偷偷拿出来一本,借给我们看,那是一本琼瑶小说,不记得是《一帘幽梦》还是《庭院深深》了,翻开扉页,却看见他表哥题写的两句诗:伤心桥下春波绿,曾是惊鸿照影来。当时一惊,赶紧合上,似乎看到了别人不可言说的秘密。

但没多久,就在电影院看到了茅威涛主演的《陆游与唐婉》。虽然八十年代初,就曾看过王馥荔主演的《风流千古》,讲的是同一个故事,但戏曲故事,似乎又有一种味道,这个版本是顾锡东创作的,茅威涛扮演陆游,陈辉玲扮演唐婉,茅威涛演的陆游,明媚的时候,眼波流转,沉痛的时候,每一步都像是在往下坠。

为了这点记忆,后来我在网上找到各种版本的《陆游与唐婉》,从1990年霞飞杯越剧大奖赛的版本,到后来在其它场合的演出。舞美灯光在一点点进步,茅威涛的演出也在慢慢变化,在较新的版本里,尾声《觅梅魂》部分,茅威涛一身蓝袍,舞台的色调也是幽幽的蓝,茅威涛先是侧站着,胸口微微起伏,随后四下张望,表情里有惊恐、失落、茫然,那已经不单纯是戏曲的演法了,更多电影的表达。

▲茅威涛在1990年的“霞飞杯越剧大赛”中,演出《陆游与唐婉》的片段。

那天站在舞台上的,就是他们,足以代表八九十年代风范的一群人,他们一首接一首,朗诵和剡溪有关的诗,这些诗,来自陆游、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王安石、苏轼、汤显祖、蒲松龄、谢道韫、谢灵运。我才知道,李白的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,写的就是剡溪,陆游的“名山如高人,岂可久不见”,写的也是剡溪。

我很恍惚。因为,看到他们演出的时候,我还是孩子,现在我都是老人了,他们还在,还在舞台上。我有种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三百年的奇异感觉。

八十年代是长久低回之后的大爆发,是盛产偶像和艺术家的时代,但很多人在那个年代一举成名之后,就渐渐沉寂了、消失了,及至被人遗忘了。

有时代动荡、个人命运、身体健康等各方面的原因,更大的原因,或许是他们不愿意变了。我见过很多艺术家、作家,以自己不会用微信,不开微博为荣;很多作家,还在写陈旧的主题和陈旧的故事。他们或许没有看到,“迎浮生千重变”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主题,在剧烈动荡的年代里,唯有变才是永恒。

在朗诵会上看到的艺术家们,却始终在场,始终求变。濮存昕还在不停地演出,张凯丽拍了新戏《人民的名义》,甚至参加了真人秀《花儿与少年》,童自荣还在做配音工作,《玩具总动员3》和《西游记之大圣归来》里,还有他的声音。

茅威涛也一直在越剧领域求新求变。

戏曲讲究的是童子功,她却是十七八岁才开始学习越剧的,为了能够适应越剧演出的要求,她以残酷的方式,拉扯自己的骨头肌肉,矫正自己的体态步态,一步步走上舞台。

▲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戏曲电影,2009年拍摄。2010年,在接受新浪采访时,茅威涛详述自己的改编原则:“在上世纪50年代拍的老版电影《梁祝》中,是没有今天这段内容的。……在老电影里,讲述梁祝二人在万松书院相见相识,只是四句唱词一笔带过,我们这次的新版,要非常详细地把两人怎样来电的感觉,一五一十讲清楚。这对打动今天的观众非常关键。”

“有种玩笑说法,上世纪五十年代的老版《梁祝》,是为了配合宣传《婚姻法》拍摄的,其主题是反封建。可是在今天,反封建已经不是时代的主题了。”茅威涛说,“给年轻人讲梁祝的故事,必须把‘为什么’从人性角度说清楚。祝英台爱上梁山伯是正常的,可是梁山伯怎么会爱上‘男同学’祝英台?这不是成了《断背山》了吗?当然不是,其实是源于两人性格的互补——梁山伯是把学而优则仕当作使命的一个谦谦君子,甚至有些迂腐;而祝英台去读书其实是去玩的,她把嫁人的事丢在脑后,是个极有现代精神的人。梁山伯看见祝英台,就会感觉这是他心底所向往的自由的生命形态。这就是产生这段伟大爱情的原因。说清楚这些,我相信如今的后生也一定会被感动。”

但她走上舞台的年代,也是戏曲丧失元气的年代,人们在新的娱乐方式下长大,渐渐忽略了戏曲的存在,更重要的是,他们有了新的情感表达方式,新的审美方式,而这是旧戏曲里欠缺的。

茅威涛作为小百花剧团的灵魂人物,开始对越剧进行变革。她修改剧情,以便让剧情更符合现代人的价值观,她强化舞台的视觉部分,让舞台更美,更具诗意。

▲戏曲电影《西厢记》,2009年拍摄。

《陆游与唐婉》就是当年的转型之作,选择这样一个故事,就已经是铁了心要和过去戏曲里工“公子佳人大团圆”的模式告别,和旧的情爱、人生价值观告别,让舞台通向现代,通向更广阔的空间。

而在美术方面,也寻求更高级的表达,舍弃了过去金玉满堂宝光璀璨的那种趣味,让服装和舞美的整体性更强,更写意,也更诗意。

▲2009年,为了纪念茅威涛越剧生涯三十年,她最知名的三部作品,被精心拍摄成了戏曲电影,这是《陆游与唐婉》,还有两部是前面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和《西厢记》。

她甚至打算,让越剧变成一种大于原有越剧概念的表现形式。她吸收了国外舞台剧的经营、包装方式,建起小百花剧场,希望把它经营成纽约“大都会”那样的演出场所。她的公司和英国国家剧院一起制作舞台剧《狼图腾》,联合制作音乐剧《大鱼》。

她甚至开始和韩国传媒集团合作,希望用韩国女团的方式来对演员进行包装。总之,在她看来,一切皆有可能。

在观看“越剧小镇剡溪古韵朗诵会”的演出之前,我们在饭桌上遇到了王利群老师,她在电台工作,做的是和戏曲有关的节目,多年来一直为了让更多人感受戏曲之美而努力。说起越剧,说起茅威涛,她滔滔不绝,耐心向我们这群戏盲解说一些最基本的概念。

她说,茅威涛不是越剧艺术家,而是艺术家,她让越剧变得更“大”,有更多可能。

我问她,老一辈的戏迷怎么看待茅威涛在越剧领域所做的变革,怎么看待茅威涛在《笑傲江湖》里出演东方不败,她说,老一辈的戏迷,刚开始是不习惯的,但越剧走到今天,总是要变的啊。

茅威涛担任越剧小镇永久代言人,为的也是变。

越剧小镇是宋卫平创办的,位于越剧发源地嵊州施家嶴,就在剡溪经过的地方,在这里建设一个以越剧为主题的社区,是纪念,是对越剧故乡概念的强化,也是给越剧找到新的依托,和新的经营方式。

▲越剧小镇规划图。

小镇以越剧为主题,却不只有越剧。以还会有剧场、大师工坊、艺术教育、影视娱乐基地和工匠艺术村落等等版块,还会有煇白茶馆、竹编馆、古沉木雕馆、剡藤纸书法馆、围棋馆等等非遗体验馆。

就是让古老的事物,不再是停留在诗里、书里、画里和戏里的符号,而是重新活起来,变成当代生活的一部分。

▲越剧小镇的建筑。

我们看到的朗诵会,就是这个活动的一部分。越剧小镇文旅公司董事长郭小男说,在剡溪流过的地方,在古人留下那么多诗篇的地方读诗,算是 “见诗如画”。

▲越剧小镇文旅公司董事长,《剡溪古韵》公益演出导演郭小男。

生于1962年的茅威涛,今年是56岁。很多人在更早一点的年纪,就停止了变,也不再接受周围世界的变,他们静静停留在自己的时间里,等待时间过去。他们的50岁,或者60岁,如果单用密度衡量,可能也就是很多人30、40岁的密度。她却一直变,一直主动地变,迎接变,以变,让生命无限延长。

将来的她,可能变成商人,可能变成更大的艺术家,她可能以越剧为源头,变出一种更接近音乐剧舞台剧的表演形式,也有可能,用越剧去容纳更多的表达,更多的声光电的变幻。这都有可能。

一切都在变,唯有变是永恒。万事万物,本身就是一点点变出来的,能从过去变到现在,就必然要从现在变到将来。

浮生,必有千重变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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